2020.4.29心得:
兩年後又到了人生另一個關口,回來看這篇都起雞皮疙瘩了,真的寫得蠻好,不卑不亢,有血有肉。原文的context是關於2016年逛青宣攤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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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題是〈尋求呼召的場域〉,在此稍微借用一下卡爾維諾的書名。人生好似大富翁,機會命運請選擇,但當遊戲結束,拿掉這些籌碼之後,人與人之間還剩下什麼?每個人都有其敘事本能(Narrative Instinct),上升的一切都將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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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時的我不會交朋友(friendship),非常不會,並且覺得同年齡的男生都非常幼稚;也不懂團體(polis)活動的意義與價值。我只會唸書,非常會(virtue),並且非常喜歡與所傳授的知識有生命力的老師打交道。 國一時的實習老師,本科是數學但帶了我們班一兩個學期的童軍。會跟學生分享莫比烏斯環或包絡線之類有趣的數學,我也和他通了不少e-mail,聊數學問題、班上秩序、學習態度與教育熱忱等話題,還動員身為特教老師的母親寫信鼓勵他。
高中大學,半隻腳踏進學術圈後,決定不走學術;但畢業後兩年,與前老闆和母親EMBA班教研究方法的老師談話得到的結論,以我這種想從事有創造性工作的狀況,可能還是要先往學術領域發展。學術要研究什麼?法律學藝不精,從小到大腦袋轉的東西其實不外乎信仰跟感情,但對後者的模式化感到厭煩,只好往前者發展。剛好認識不少中原宗教所的學長,建議我可以跟老師談談,我google了一些跟研究所老師寫信約訪的禮儀和研究所生態,掏心掏肺地寫了自傳和五封拜訪信,花了三天跟老師談完總算對研究計畫心裡有底,花了一個禮拜寫完研究計畫和兩個月寫感謝信(完全是忙或懶沒有馬上寫:P),事就這樣...成了?
思考關於生涯決策的模式和過程,營會輔導就是可以拿來當參照點。2016/04/02,我問他:你怎麼確定你有辦法讀完那麼多書,完成學位的要求?他回答:大部分的時間都不確定能否完成任務甚至學位,只是必須專注、一次做一件事、一步一步來。2016/05/01,我又問他:既然決定要當OOO,為什麼要讀XX系?他說:當兵快結束前才決定要從事OO──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問題,而僅提供了一個追溯他生命歷程的節點。我猜測,讀XX系對高中畢業選擇校系時的他而言,並沒有特別明確的意義。就連我問他為何全職投入OO領域,他也只回答well.....i just felt that i love OOO and love teaching....so it all just some how came naturally.....大抵可以看出他對事情並不會有太多先入為主的判斷或非如何不可的成見,而是做了之後才慢慢體會其意義,並且,資訊量沒有累積到客觀上相當程度的臨界點之前,他並不會妄斷,這樣的謹慎可以避免朝秦暮楚之弊。
我則不然。我需要瞭解某種意義,才有辦法行動,然而一旦有了意義作為引信,透過一條微小的導火線,就足以燃起我對某事的強烈企圖心:國二那年下定決心考上北一女中、高二那年下定決心考上台大法律系、大一上學期中,下定決心要參加亞洲法律學生會(Asian Law Students’ Association,ALSA)在菲律賓舉辦的Study Tour──當然客觀條件上要感謝我的父母親提供相當的資源與環境。
但這種先有結論再有理由的決策模式終究是有限度的,例如大三那年在大靈班聽到泰國短宣隊的分享,覺得扎心,再加上當年查的是使徒行傳,被催逼感可能因此更為強烈,然而當時寫的自傳感覺相當生硬,呈現出來的那個人連自己都覺得陌生,彷彿某些部件是配合某種需求特地安裝上去的。跟許多位牧長同工談過:母會的趙牧師建議我考量環境適應的問題;信義會靈光堂的杜牧師建議我考量健康狀況、生活習慣,包括與人相處的主動性;基本立場是鼓勵,但建議不要跳級跳那麼快。台大團契輔導逸宏哥建議我參酌過往經驗一個禮拜營會後的體力負荷。內地會香如師母表示短宣隊性質上是宣教士的助手,其實不缺人手,只是針對宣教有負擔想更深入瞭解者,心態上是願意學習的心和適應的彈性,但當時我不知道自己彈性的range到哪。有多年帶隊經驗的龍英姐說,心態上必須願意配合團隊。說明會時,瞭解到短宣的定位與概念,還有透過DISC分析瞭解隊員的不同人格特質,是新的學習;籌備會時,討論要帶的華語教學等活動,卻總不在狀態內,“理智上”知道不傳福音就有禍了,情緒上卻覺得意義不明,沒有動機。直到父親以安全為由強烈反對,說實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去便利商店採買物資時巧遇國中同學, 紀同學是牧師的小孩,晚自習開始前會拿出聖經來讀並且禱告,令我訝異;平常時則是和同學打成一片,並不特別談到信仰,似乎也不會為此困擾的樣子。行文至此似乎可以延伸到所處信徒群體背景造就對於信仰的想像[1]與實踐模式,這是我處理自己長久以來對於信仰的認知失調所產生的牴觸情緒時所不斷探問的。
然而青宣的目的既是給學生一個尋求呼召的場域,那或許也可以藉此談談呼召尋求的過程。所謂的「呼召」,究竟是一個抽象的方向,抑或是具體的任務?在不同的階段可能會有不同的答案。一個個歷時性的生命,在共時性的場閾中尋找意義。2014年,以學員的身分參與在當中,內心固然很受激勵,外在的條件卻沒能引發我進一步投入的心志。聽聞多少見證都是在青宣時領受全職呼召[2],但輪到自己坐在那個位置時,害怕被全職呼召的同時還不斷懷疑自己對 神是否不夠認真,最後的結論:沒有就是沒有,頂多是帶職呼召。然而,全職與帶職,當真是如此截然二分的概念嗎?恐怕也不盡然……
2016年,生涯規劃到了具體決策與執行的階段:考書記官,補習班要報哪一班?唸書進度怎麼排?筆記怎麼作?外顯的形式上不乏可資依循的標本,但補習班牆上那些“得救見證”,卻令我產生揮之不去的牴觸情緒。如果按照國中時期每週補習16小時的套路,似乎不是難事。但在北一女三年、台大法律四年,我學到的不是更厲害的考試技巧,而是認識了很多精彩的人、看到更豐富的世界。教授們讓我一窺法律作為價值決定與利益衡平的系統;補習卻是一種集體潛規則:在學校培養人脈、在補習班”為未來打算”──我思考了很久為什麼自己跟系上格格不入,這可能是一種解釋。
回到青宣。在改革宗神學院拍照打卡、看完正道的宣傳影片對「跪下能禱告、站起能講道、出去能宣教」的slogan印象深刻、在信神攤位碰到不少靈光堂的弟兄姊妹,然後與(劉院長?俞院長?我很不會記長相…)談了一個多小時,關於信仰,關於神學教育。
(to be continued)
[1] 「想像」一詞所蘊含的概念似乎屬於命題上的假值,但自從讀了《先知式的想像》,對這個詞彙的概念認知有所翻轉:「現實」和「想像」的分野與其說是命題上的真假值,毋寧是可見與不可見的區別,因為先知依據神的應許所述說的「想像」是真實的,只是在應許實現之前尚不可見,直到應許實現,「不可見的想像」成為「可見的現實」。因此「想像」也是有所依循,無論歷代先知本於神的話語對世界的想像,或今日信徒本於信仰群體所傳遞對「信仰如何回應世界」的想像。
[2] 做見證的多半是全職呼召者,這在統計上就會造成母體樣本數的偏誤了。但聽到幾個在青宣被全職呼召的見證就以為去參加青宣一定會被全職呼召,我當時對信仰的認知也是相當偏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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