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海

 Acknowledgement：

本書信業經相對人閱畢、回應並同意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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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莊公涉泉會母，反而是我們一起看過的那麼多戲和電影和音樂會當中，我可以最投入看戲過程的一次──或許綁住我的不是旁邊的你，而是我對關係的錯誤想像。

　　選擇用那齣戲當最後一封信ˊ的開頭，我本來是想寫得抒情些，但是要講的事太多了，雖然大部分的問題在疏導意識流已經澄清，但沉澱到現在，對自己有更多認識，這段關係的意義也漸漸凝縮成可被敘述的形式。我寫這封信不是要挽回什麼，只是要作個收尾。你當然可以反駁可以討論，但我不見得有興致充分地回應；你要把這封信給你未來的伴侶看或是公開在網誌，都請自便。

　　從心所欲不踰矩是七十歲的境界噢──我大概還不太知道怎麼跟異性當好朋友，又或許是太過密切的相處養成理所當然的依賴性，就像你說的，在還不清楚對方對自己的意義之前，我們就已經很熟了，雖然這樣講起來有點弔詭，那我換個方式說，如果互動頻率的界線一開始就劃清楚，就不會有後續的問題。

　　但我並不後悔跟你交往，因為你很真誠、很光明磊落，就我所知很少（幾乎沒有）情侶交往時可以這麼理性、分手時可以這麼和平。但當我如願摒棄掉造成我不少困擾的情緒，發現自己就像個乾燒的熱水器，最後還是會爆發的…好像跳太快了，請容我從你的訣別書開始說起。

　　從你在我半開玩笑凹你寫的生日禮物賦格最末頁寫的那些話起算我們調性不穩定的發展部(Development)，也不過61天(measure)就到再現部(Recapitulation)了，而再現部有137小節(day)。一開始就不對了，你說你只是把事情提出來討論，我卻硬要解讀成告白，可見那些言情小說偶像劇D卡真的害人不淺。好啦不要怪這個世界型塑不切實際的愛情想像，要怪就怪我自己先射箭再畫靶的心態吧──我本來以為我們會文書往來一段時間，釐清彼此在關係中的期待，獲致一個協商過的結論，結果並沒有。況且你使用的不是告白的文字，比生日賦格後面的文字更不像告白，而是愛情社會學家邀請實驗者的論述，我甚至認為你應該把它放在FB論壇給觀眾討論，而不是給一個你想要以情侶的身分跟她在一起一段時間的女孩子。但因為那是你的表達，所以我接受(accepted)。

　　於是我在這樣實驗性的心態下跟你交往。在社子島散步很(was)愉快、在情人節晚上十點改感情狀態很壞、發中英對照的聲明稿很奇怪，這些都略過不提。知道你喜歡討論事情也很努力地想跟你討論，但那對我很吃力，明明你跟誰都能討論這些話題，為什麼我要這麼辛苦地做一件別人隨便都做得比我好的事，以為這樣可以滿足你，卻不斷榨乾自己？雖然我後來才知道，其實你也只是想跟我聊一些生活上的事，我不必給自己那麼多壓力，然而我並不喜歡聊瑣事、不喜歡表面的談話，我喜歡深談，瞭解對方內心深處的想法，慢慢地挖掘自己和對方複雜的思緒和感受，有些甚至是隱密的、在對話過程中才慢慢顯現的，享受找到共鳴那一瞬的震顫、在瞭解對方的同時也被瞭解的欣喜，和隨之使對話足以綿延下去的可能，但我以前還不懂得休止符的重要。我們初識的那個月底，我跟你說「為什麼都不能好好跟男生當朋友」被你解讀為我不想交男朋友，事實是，這樣的深談不是漫無界線，當對方顯露出防備心，用隱密的言詞或冷淡的態度漸漸地在談到某些內容時，拉上簾子甚至關上門，這樣的對話就要點到為止。而過去的我，在該rit.時竟然accel.、在該dim.的時候失控地cresc.，然後才怪對方為什麼不跟我作朋友，又如驚弓之鳥般不敢再隨意與異性深談──你初識的就是這種狀態下的我。

　　但跟你，我沒辦法，呈式部(Exposition)的時候就沒辦法了。一開始可能是我有意地壓抑，但後來不必壓抑了，還是沒辦法。你說你很努力理解我但我仍覺得不被理解，我想或許跟你回應我的方式有關，雖然你思想觀念上應該算是蠻開放的，但你的思考方式：近乎電腦的清晰邏輯排除了以外的事物，水至清則無魚。類比訊號被數位化了之後就變成不連續，我自己的系統就沒辦法辨識了，所以你把你的理解講出來之後，我也搞不懂我原本在講什麼了，被你講得我好像很矛盾、很沒邏輯的樣子，那我也不想講了，我成了一隻乾燒的熱水器，你不知道我的情緒在沸騰什麼，你把水澆在外面，但裡面還是沒有水。

　　或許我也害怕著在有些事情如果是否定的話就不能和你交往了（但本來我們交往也不是那麼絕對那麼必要的事），所以我寧願閉上眼睛不看，但最後，那些事情還是會很真實地跑到眼前。我把你當作貓，不只是你的頭貼，it's rather a way to escape the sense of somehow guilty, which comes from the sign of incoherence, as crooked and rough as the narrative above. 然後說服自己，沒事的，只是跟貓咪做實驗而已。這種心態或許某程度上也讓我分手後可以很快坦然以對，而不把這段關係當作黑歷史，就像油水不互溶，自然不會到非經毀損不能分離的地步。

　　就像我讓你看到在邏輯以外複雜難明的非線性世界，跟你交往後也訓練我把事情用清晰的文字表達，也培養出幽默感。能從關係中學功課，彼此都有成長，就是有意義的。謝謝你從2014年9月15日到2016年1月30日的陪伴，我們的男女之情或貓咪小公主之情就到此為止，今後就是大學時代的同學或朋友的關係，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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