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海

[p124]

他在遙遠的過往對者我微笑，卻忽視了那把將他燒成灰燼的熊熊火焰。

[p127]

人類最終不是笑死，就是笨死，什麼事都能拿來開玩笑，而且都是愚蠢至極的玩笑。

[p198]

但我總覺得，胡立安一直活在過去，他把自己鎖在回憶裡。胡立安孤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他為創作小說而活，也活在自己的小說裡，那個舒暢自在的世界，是他為自己打造的監獄。

[p206]

「胡立安一直活在他的書裡。那個被送進殯儀館的軀體，只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而已，他的靈魂活在他的作品裡。我曾經問過他，他創造了小說裡那些角色，是不是有誰給他靈感呢？他回答我，沒有。他說，書裡的所有角色都是他自己。」

「所以，如果有人想毀滅他，最好的辦法就是毀了他的書以及書中的角色，是不是這樣？」

[p216]

我們著迷的只是陌生靈魂裡的幽暗角落罷了。

[p240]

金錢就像病毒一樣：當他腐蝕了一個人的靈魂之後，它就會另尋新血。

[p253]

書都是鏡子：人只能在書裡看到自己的內心。

[p256]

「米蓋，你長大以後想做什麼？」

「我永遠不會長大的。」

[p316]

那幾年，哈辛妲告別了青春歲月，完全變成了另一個女人，保留下來的只有名字和面孔。原來的哈辛妲留在里貝拉區的小旅館，已隨著雷夢妮塔而死去了。

[p321]

安東尼．富爾杜尼是個只會聊帽子的人，他把自己的感受鎖在靈魂的地牢裡。

[p335]

如果有一天，時間的錯覺成真了，他會不會只記得美好的事物，就這樣忘了曾經無數次瀰漫在這些街道中的孤獨。

[p346]

她臉上掛著破碎的微笑

[p386]

原來的我已經死了。住在這個軀殼裡的舊靈魂已經消逝了。達尼，偶爾，這些舊靈魂會回來，出現在惡夢中。但是，您已經幫助我脫胎換骨了。

[p423]

我們每次在評斷他人的時候，總是不經意地傳達了我們對人的歧視，直到他們不在了，我們才覺悟。他們離開了，因為他們從來都不屬於我們………

[p478]

「別忘了，我們以前講好的：當我死去時，我的東西就是你的了….」

「…...只有夢想除外。」

[p479]

他沒有痛苦，也沒有怒火。子彈從他身上穿過，然後落在玻璃窗上，彈痕彷彿是鐵鎚在消音狀態下用力敲擊而成的。當他從碎裂的玻璃窗彈出去時，他覺得頸部冰冷冷地難受，眼中所見的光線漸漸消逝如風中之塵……

[p480]

戰亂時期，不管是私底下或公眾場合，每個人都是被操弄的傀儡。

[p481]

米蓋以胡立安的身分被殺身亡，卻也提供了胡立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從那一刻起，胡立安．卡拉斯已經不存在了：傅梅洛遲早要找到他、殺掉他，從此再也不需顧慮任何法律問題。胡立安已經失去了身分，他成了影子。

[p482]

我只想永遠耽溺在其中，但是我知道，天亮時，被絕望折磨得筋疲力盡的我們，相互凝望著對方的雙眸，心裡恐怕都在納悶著：我們到底變成了什麼樣的人？

[p485]

通道越走越長，閣樓永遠到不了，無窮無盡的樓梯始終看不到出口，忽見明亮的房間，隔天又陷入陰暗，誰要是不小心走了進去，從此就在世上消失……

[p486]

債權人和高利貸債主把所有東西搬個精光，甚至連回憶都被奪走。

[p499]

戰爭沒有回憶，也沒有人敢去理解戰爭，甚至沒有人發聲敘述周遭發生的一切；甚至當那些聲音出現的那一刻，我們已經無法察覺，而它們只好換個面孔，改名換姓，被吞噬在過往的歲月裡…...

最後，和平的時刻終於來臨，卻是那種沾染了黑牢和墳墓氣味的和平，披著沉默和後悔的裹屍布，慢慢腐蝕著我們的靈魂。沒有一雙手是無辜的；沒有任何眼神是清澈的。所有身在其中的人，沒有任何例外，我們都將帶著祕密直到死去為止。

[p501]

我怕胡立安又會銷聲匿跡，決定再去找書、焚書，把自己的生命完全抹煞到一片空白。在這麼多擔憂恐懼之中，我卻忘了自己已經年華老去，生蜜已經過去了一大半，我把青春都用來愛一個已經被摧毀的男人，一個沒有靈魂的幽靈。

越是空虛的日子，消逝的越快。沒有意義的生活，就像過站不停的火車。

我曾經有幾個不知名的情人，都是我在電影院或地鐵上看到的絕望面孔，我們彼此交換著內心的孤獨。

[p515]

我知道他已經重回安達雅舊宅，而且就住在那裡，過著介於幽靈和乞丐之間的生活，天天看守著潘妮羅珮和兒子的遺體。那是世上唯一屬於他的角落，世間還有比文字更殘酷的煉獄。

每個故事都是作者寫給自己的信，藉此找出用其他方式找不到的真實。

瘋子會知道自己瘋了嗎？或者，已經瘋掉的是其他人，他們堅持是他瘋了，藉此將他們自己在現實中的想法合理化。

[p516]

在他那個理智已被扭曲的世界裡，胡立安是不是把你當成了他失去的那個兒子？在這張純淨的白紙上，他可以重新提筆寫個故事，一個他無法創造、只能回憶的故事。